蓝碧河大鲑鱼

原·凉拌海带丝 同人/原创

荷包4

洞庭野狩,那枪修果然又来了。

他先在旁观望,不一会儿不发真人率鬼修与符修赶来支援,见回春山人多势众,他就走了。泛泛偷空瞧着他离开,心里一颗石头总算落地。

他虽然厉害,却也是抵不上师父的。

泛泛想。我到底拣了个多大的便宜啊?

不发真人也觉得今天捡了个大便宜。

“师父,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?”徒儿问。

他神秘地笑笑,说回去再说。

回去以后君木兮问他们夜郎废墟的战况。鬼修摇摇头,“打什么呀,那弈剑阁的人都不齐,来的全是些小喽啰,根本没几个高功来。”

“小喽啰,小喽啰还打得你到处跳脚。”那符修嘲笑他。

“他功法克我,我有什么办法?”天凉无辜。

君木兮又望向虎不发。

他捏着酒杯,也轻轻摇了一下头。

“都谁去了?”

“就平时那几个刺头。”他说,“小打小闹。”

“春宴去了吗?”君木兮问。

老虎摇头。

“我临走找了个人一问,说他们河套猎场出了条要渡劫的长虫,他们高功都在那里打长虫哩。”

“这么说,这根本是烟雾弹了。”君木兮便笑道。

“是啊。”老虎也轻笑,“高贱离他们还怕打起来吃亏,叫我们给他帮忙,还说可以分成。没想到弈剑阁也怕他们去河套抢猎,那些人是专门派去夜郎废墟干扰他们野狩节奏的。”

“结果心眼长一块儿去了。”符修幸灾乐祸。

“不过,”他说,“这可便宜了咱们。”

“哦?”

一旁虎不发便笑着张开手掌,露出掌心一颗流光溢彩的石头。

“这是——”

“白金狮王的魂石。”君木兮道。

“魂石?!”天凉惊诧。

这可是好东西。将魂石炼化入剑,剑气中便会有这白金狮王的一丝气息。倘若是高阶妖兽的魂石,还有可能化出剑灵——这种剑灵虽比不上宝剑自化的剑灵,却也十分堪用。毕竟也不是随便什么剑都能点化灵窍的。

“他们怎么舍得把这个给你?”

“你不是去了吗,干什么大惊小怪。”符修奚落他。

“咱们也没帮上多大忙。我还当也就是些灵石灵材,谁知道他们还挺大方?”天凉反驳。

这个东西珍贵到什么程度?泛泛闻言,疑惑地转头望向师父。

虎不发拿石头不大当回事,摆摆手,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,他们不缺,自然大方。“他们大宗门内门弟子人手一个哩。”符修对泛泛说。

“只不过咱们没这个资源,才觉得稀缺罢了。”不发真人手一摆,东西撂在桌上,问他们谁用就拿去。

“这就是大宗门的好处,”符修说,“这东西放外面多少人抢着要呢,在他们明教眼里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。区区天下第二宗就如此,那掌城的弈剑阁不肥得流油?”

“那你怎么不去弈剑阁?”师姐说,“能走的都去了弈剑阁,你还在我们这小破山呆着做什么。”

“这儿凉快,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,不行吗?”符修从容应战。

师姐赠他一个大白眼。“咱们要是也有那么好的猎场,这东西咱们也不稀罕。”

“就是!”不发真人说,“徒儿,你等为师使使劲,也给你闹一个好猎场。”

大家为这个斗一阵嘴,其实谁都用不上。最终东西落到符修手上。“不如你拿去换了钱回来堪用。”往日这些换钱的事也都是他做,因此大家都驾轻就熟。“分了钱也别乱花,錾宝阁魂石明码标价,攒钱换个合适的。”师父教导泛泛,“或者下回野狩,师父给你留意着。”

她点头。其实她没怎么去过錾宝阁,去不起。

“你跟我去不?”那符修忽然叫她,狡黠地眨眨眼睛,“师叔带你上襄阳见见世面!”

“我才不去,谁还没去过襄阳?”泛泛不屑。

“嘿,师叔带你去,跟你自己去一样吗?保准是你没见过的襄阳!”他被“小不点”瞧不起,立刻正色道,见她还是无动于衷,下套,“你跟我去,我给你买一杆糖葫芦!”

“说好了,你不能匡我!”泛泛说,“师姐作证!”

“我作证,他敢匡你回来让天凉砍死他。”师姐举手。

那鬼修被他克得厉害,打得过他才有鬼!气得符修冷哼。“爱去不去!”

“去!当然去!”泛泛便说,说着直起腰,将腿上匾箩抱起来,“我还要去卖荷包呢!”

说着,将那些荷包一个个数过来。

符修倒绝。

 

直到年前赶最后一个襄阳集,符修还气哼哼的。

泛泛知道这人嫌她寒酸,也不理他,乖觉地抱着匾箩,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后头。一路赶到襄阳,走到西坊那符修才停下,“这里是卖货的地方。”他说,将泛泛安置在街头,“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,我去东坊办事,等我回来寻你。”

泛泛抱着匾箩被他按着肩膀坐在路牙子上,心想你其实不用管我,你管我管不到点上。

“嗯?”他见泛泛没有反应,又捏了捏她肩膀。

泛泛点头。这台阶上有水,他跟看不见一样,按着泛泛坐下,她感觉自己裤子已经有些潮意,只想站起来。

可她一要起他就往下摁。搞得泛泛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。

“千万别一个人到处走,西坊街上不能用传音符,到时候我找不着你。”他嘱咐,见她两眼涣散压根儿没在听,没好气地拧了一下她耳朵,“听到没有!”

“哎呀,听到了听到了。”泛泛乖乖地,冲他甜甜道,“爹,我保证不乱跑,等你回来我我孝敬你糖葫芦,成不成?”

“糖葫芦值几个钱?你爹不稀罕!”符修被她恶心到,瞪了她一眼,转身消失在人流中。

泛泛这才摸着屁股站起来。

她原先常来襄阳摆摊,熟门熟路支起摆设,正一个个地排荷包,就感觉摊前人影一晃,一支糖葫芦递到眼前。

抬头,“你咋又回来啦?”她问。

“街口买的。”符修答非所问,一脸沉思,大约是想了想觉得咽不下这口气,非得分出个输赢,顶她,“你都叫爹了,不给你买个糖葫芦我这当爹的还是个人?”

泛泛便接过那糖葫芦,甜甜叫:“谢谢师叔。”

“瞧你这出息!”符修叹气,拿她没辙,“千万别乱跑,啊?我还得见个朋友,可能去的有点久。”

“那我要是卖完荷包就不等你了,我自己先回家。”泛泛说。

“不行!你上茶馆等我。我给了他们银子,你只管坐。我尽快。”他想也不想,说。瞧着她两眼圆圆的很是清亮,莫名有点不落忍,补充,“我肯定来!”

泛泛被他瞧得不得劲,察言观色,忽然“噗哧”笑出声。

符修被嘲笑,没个好脸,上手拧她,“笑!就知道笑!”

“哎,爹,爹你别动手啊!”她笑得更厉害了,“爹!爹!哎哟……哎,你知不知道民间爹娘要丢小孩,都是这么说的?”

“爹,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呀?”

说者无心听者有意,符修心里一咯噔。气得逮着她腮帮子连掐三下,勒令她不许乱跑,不然就绑起来吊在城门上。

“好好好,我听话!都听你的!”泛泛忙正经发誓。

这才摔袖离去。

 

西坊街上真热闹。

荷包是紧俏货,她绣工精细,花色也别致。女修逛街成群结伴,见她的摊就呼朋唤友地过来看,再问物美价廉,自然心动。有一个就有第二个,这个看你买了那我也买一个同你作伴,那个看这么好看你有我也不能没有,串蚂蚱似的连着买。娇娥衣袂飘飘,仙风袅袅,彩云似的一拨又一波停转,不出半日,好看的就卖个精光。

于是剩下半日,小摊便不大开张。她也不着急。这些都是为了陪衬好看的荷包故意配俗的颜色。本来也没指望能卖光,索性借张小凳,坐在摊边啃那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。

符修顶爱说她没出息。拢共见过三回,说了二十多遍,她绣荷包没出息,卖荷包没出息,吃糖葫芦也没出息。泛泛问他那我干点什么有出息?他说你就是没出息。

她不高兴,又不敢顶嘴,只道:“好好好,那我这么没出息,你可得带带我。”

想着忽然有点明白过来,师叔怕不是拿她当奶娃娃带吧?

“嗨。”她一下把山楂籽吐在脚下,真酸!

“哎,你这荷包怎么卖?”摊前有人问。

“三两银子五个。”泛泛说。

那人一身珠光宝气,连背上的弓也闪闪发光,一看就有钱,可却挑剔得很,站在她摊子前左挑挑右挑挑,怎么都不满意,慢吞吞道:“这么便宜?”

“这都是放在底下压的,卖相不好,所以便宜。”泛泛跳起来,三两口囫囵一啃,撇下光秃秃的签子。定定地看着她:“哎,你弓上那个花儿跟我一样的!”

那人闻言一瞪,顺着泛泛的目光瞧见弓上碧桃峰的标志——金粉桃花纹。

“哼,我这个跟你的可不一样。”她便笑笑。这金粉印的桃花纹跟那些青的红的可不一样,独独隐士山碧桃峰历代嫡传才有,内中含有峰主一道灵识,除了昭示身份,也起护身符的作用。这卖荷包的也不知跟哪来的野师父学的传承,连正统祖师山都不知道,还敢说自己也有。

哪有不一样,分明是一样的,她又不瞎。

“那你看这个怎么样?”泛泛便岔开话题,拿个金线绣的荷包对她道,“衬你的花儿呢。”

“这也太土了。”她看了一眼,对卖荷包的审美嗤之以鼻,“我又不是自己带。”

“哦……不好意思。”泛泛摸摸鼻子,“那你看看这个呢?”

不满意,都不满意。“太花了,他喜欢素的。”那霞子实在没耐心,拉着脸,“我说,有没有银线的?我要个素的。还要别致!别致里越素越好!”

哈?

泛泛为难摊手,表示就摊子上这么些了。

“男式的也有,你看看这个宝蓝的,也是银线,”她说,“还有这个绿的,鸳鸯可是双面绣……”

那人根本没听她说,两眼四撒,忽然瞅见她匾箩里的荷包,白莹莹,生栩栩,活脱脱就是一只白兔,模样煞是可人,伸手便取,“哎,你这个卖不卖?”

“不卖!”那是给师姐做的,泛泛连忙去抢。那人一脸蛮横。

“我这是给我师姐做的,不能卖。”

“不卖你放在摊上干什么?找打?!”

这不是为了吃个糖葫芦……图方便把腿上的匾箩往摊上搁一下,要不前面那么多霞子,还能等到你相中它?摆摊不易,泛泛叹气。这也太霸道了!

“我这是兔子,女款!不卖!”

“那你还有没有男款?”那人想也不想,问。

我求您了,“爷们戴兔儿这可合适吗?”泛泛讨饶。

那人显然不觉得不合适,相反还鄙夷她脑子龌龊。“他小时候还养过兔子,定会喜欢。你少废话,有没有男款?钱不是问题!”

“没有!”泛泛直摆手。“我这摊小,都是我自己绣的。你要的样子也是我自己创着顽的,拿不上台面。你不如去那边绣楼里看看。他们样子多,都是现货!”

“十两银子我买了!”那人懒得同她废话。

“哎,真的,不是我不卖你……”

“二十两!”

“我这个没做完,一朵绣花都没有,怎么卖你?不是不想挣你钱……”

“五十两!”那人伸手啪地往桌上一扣,震得荷包们瑟瑟发抖,买定离手,桌上黄澄澄一块儿。

元宝?!

泛泛目瞪口呆。

妈耶——

“我就要你这个,没做完我也要,现在!卖不卖?”

泛泛抬头看看她,再看看元宝,深呼吸。

“哎,你拿走吧。”她叹了口气。认命地拿过荷包,展展平,把元宝放进去,递给她。

“这个都没做完,没什么绣花,不好要你这么多。”怕她口出惊人之语,快道,“看你识货,送给你,你多来照顾我买卖。”

那人终于到手,嘴一撇,满意地收起。

“这还差不多。这天下没人能不给我面子!五十元宝。我送三爵哥哥的东西都是值钱货,我说多少就多少!”元宝掏出来,丢在她匾箩里。话音未落,一阵风似的飘走了。

泛泛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去的方向,半晌,才长叹一口气。

是我不懂你们有钱人的任性。

 

今天白赚五十金元宝!

耐着性子等到傍晚,荷包卖得三三两两,旁边那些人都收摊了,泛泛也有点想回家。

墨明棋还没来。

说好尽快的,怎么还不来?她坐在路牙子上咬嘴唇上的干皮。她有点渴了,还有点饿,想快点回家找师姐。这个点儿,师父他们肯定陆陆续续回来了,她想念师姐包的抄手,热气腾腾的一碗,再配上碟红油咸菜丝,赛过活神仙。

可他怎么还不来啊……?

他不会把我给忘了吧?

不会的,不会的。

肯定会来的。

她抱着匾箩发呆,从日落西山坐到华灯初上。

该等的人没等见,倒是来了个打红伞的清微派女霞子。

桃夭。隐士山碧桃峰十五代传人,明教客座长老。

泛泛认得她。

她不认得泛泛。沿着街从那头慢慢逛到这头,每个摊都看看,也没买什么。想来也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眼。她们这样的人,招子都放在錾宝阁上层哩!

所以当桃夭停在她跟前,拿着个红底金花的荷包,问她多少钱的时候,她愣了一下。

“三两五个。”她说,“便宜咯。”

桃夭便笑起来,“你就是灵玉妹妹说的那个卖荷包不要钱的摊主?”

泛泛点头。

说话间她又拿起一只黑的,对泛泛道:“你在等谁呀?”

泛泛悻悻地回过神来,见她一脸少女好奇,不想被打趣,胡诌:“我在等我爹。”

“你爹?”她吃惊,“你爹是谁?”

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。

泛泛瞧她不像爱八卦的样子,不由得皱眉。

“我爹叫墨明棋!”

桃夭“吭”地一声。

“他是你爹?!”

“我爹!”泛泛拿手指敲敲匾箩,“就这些了,你随便挑,算我送你。”

这会儿她倒不客气,“那谢谢你,我就要这两个。”说着,提着荷包朝她摇摇。“我选好啦!”

泛泛心说这些榜上有名的真人高士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不拘小节。你这个红底金花的还被你家灵玉妹妹说土呢!一面点点头,“好嘞,我给您包起来?”

她得到包好的荷包,高高兴兴走了。临走还说:“我先走啦,那你慢慢等哦。”

真熨贴。泛泛点点头,跟她说再见。

等她走得看不见,泛泛也不再等,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,准备打道回府。

这么晚还不来,那孙子肯定把她给忘了。

就不该信他!

臭符修!

再也不相信你了!

她甩脸收拾东西,正弯腰系带子,忽然背上给人一敲,猛转身,撞进个宝蓝的怀里。

“哎哟!”

“我来了,”那人不以为意,腾出只手扶她一把,笑眯眯地说,“怎么样?收成好不好?”

泛泛推开他,扭头收拾东西,没好气道:“靠这么近,作甚么!”

他见了朋友,显然心情不错,两手背在后边:“看来是不好喽。”

“是啊!”泛泛说,转过身来,朝他露出个龇牙咧嘴的表情——像是想压抑却压抑不住的笑,又像一声叹息,因此略显狰狞,“我卖了这个数。”

他没看明白泛泛比的几,瞧见匾箩里仍有荷包的影子,以为她真没开张,安慰她:“是她们不识货。咱们不卖了,走,回家!”

说着伸出一只手,帮泛泛把杂物放进匾箩,同她朝传送阵走去。

 “你走那么快干什么?”走到一半,他忽然勾着嘴角叫住泛泛,“都不等等我。”

泛泛抱着匾箩,转回身,见他笑盈盈,古怪道:“干什么?不是你嫌我?我走快点,别人就看不出咱俩是一起来的了。”

他脸上灿烂的表情被噎到,有点不好看,紧走两步,伸出一只手来弹她脑壳,泛泛冷不丁被弹得生疼,敢怒不敢言。

他瞧着泛泛眼泪汪汪,才满意,“说什么呢!”

又道,“自古只有老子嫌儿子,没有儿子嫌老子的道理。是爹来晚了,爹知道错了。爹给你赔不是。”

说着,两只手从背后伸出来,变戏法似的举着两支糖葫芦,对她晃了晃,“呐,你饶了爹这一回,回去别跟沫儿说,成不?”

“关师姐什么事儿?”泛泛脱口而出。

“哎,别让她觉得我老欺负你呀,”他说,“要不她老损我。当着那么多人,你爹不要脸的?”

怎么,你俩也有事儿?不行,你还不如天凉靠谱。她心里痒痒起来,表面还要装恼,面无表情:“滚开,你又不是我爹!”

他哑然,稍息,才摸着鼻子说“怎么吃枪药了似的。”又嘀咕。“怪尴尬的。”

泛泛压着乐闷声道:“糖葫芦分你一支!”

说罢扭头往传送阵走。

野丫头,脾气古怪得很!他追上去,两人从襄阳传送回春山,速速上山团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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